5
负责在下游蹲守接应的小刘,噗通跪在宋寒声的病床下。
“老大……叶姐的眼力比我好,一定是她先发现了我,又对我有误会,才……”
医生诊断宋寒声脑震荡,须静养。
宋寒声却摘掉氧气面罩,拔掉了输液针,一脚踹在小刘心口。
管家连忙拦住,暗示小刘快滚。
“连我都以为你为了沈樱樱,要杀小希,她不相信小刘,证明她的警惕还在。”
宋寒声踉跄地走到长廊上,急切问:“她在哪个病房?”
管家红了眼睛:“小希……走了。”
宋寒声胃里翻涌,病理性呕吐。
眼神却发了狠:“我去找!”
宋寒声不顾管家的呼喊,赤脚狂奔。
天空阴云密布。
他却感觉天旋地转,四肢都不听使唤,猝不及防摔了下去。
管家把伞撑在他头顶,悲哀道:“少爷,何必自欺欺人?”
宋寒声脑子里陡然爆炸出漫天的火光。
他终于想起来。
叶希死了。
十年前,他和叶希对视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孩随时准备离开。
宋寒声恨自己,明明安排了狙击手,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反倒故意说了些伤害叶希的话。
“我才是,逼她赴死的凶手。”
宋寒声执意去旧船厂。
焦黑的残骸在雨水下氤氲出刺鼻的气味,宋寒声不顾脏污,踏上废墟。
一步一个血脚印。
他徒手翻开钢铁和焦炭,却找不到任何一件属于叶希的东西。
叶希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少爷,沈樱樱醒了,想要见你。”
宋寒声厌烦地丢掉铁块:“没有价值的东西要怎么处置,还需要我教?”
宋寒声一直都知道,沈樱樱是卧底。
他将计就计,屡次利用沈樱樱传递假消息。
想除掉奎爷的念头,早已压过了他对叶希的感情。
比起沈樱樱的栽赃,宋寒声其实很早就察觉到叶希在转移财产。
沈樱樱的庆功宴上,他喝了很多酒,他质问叶希,为什么非要走。
为什么不肯为了他,留下来。
可叶希只是被动承受着,一言不发。
宋寒声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叶希从来没有爱过他。
宋寒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翻了三天的垃圾,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
再次醒来,他变得沉默。
眼神黯淡无光。
回到别墅,后花园和旧船厂一样,也是一片焦土。
他曾和叶希一起种下满园玫瑰,后来发现母亲的死和叶希有关,他便亲手烧了玫瑰园。
叶希为了抢回花苗,还烧伤了手臂。
宋寒声抱着叶希精心饲养的玫瑰,躺在焦土最中央。
子弹上了膛。
收到叶希体检报告的那晚,宋寒声就下定了决心。
如果治不好,他就陪叶希去死。
“少爷,这是刚刚收到的,夫人临终前寄给你的信。”
宋寒声睁眼,以为又是管家劝他珍惜生命的借口。
可母亲的字迹,他不会看错。
【阿声,我亲爱的孩子,你如果能收到这封信,说明你已渡过了人生中最大的劫难。】
【母亲为你高兴。】
……
【叶希的寿命只有十年,无论她因何而死,母亲希望你不要自责,不要伤心。】
【她会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好好过完一生。】
“叶希没死!”
十年前,宋寒声觉得人生了无趣味,唯有极限运动的濒死感,能激起他的兴趣。
他不断作死,终于摔进了icu。
母亲一点点唤回了他的求生欲。
而叶希,这点亮了他残存的人性。
“去查,我十年前住院的那家医院,都有哪些病人!”
6
我在疗养院醒来,护士们直呼奇迹。
复建了三个月,我终于能缓慢行走。
在大家热情地掌声中,竹马裴宣逆着光小跑过来,高兴地连发丝都在颤抖:“太棒了!你的毅力、忍耐力,简直无人能敌!”
我转身拿拐杖,避开了他的搀扶。
裴宣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待到无人时他才委屈地问:“还在怨我?”
从我成为叶希起,这具身体就变成了植物人。
裴宣守了我十年。
可我始终记得,被双胞胎妹妹沈樱樱诬陷害死奶奶的时候,我求他为我做不在场证明。
他却说,那天和她一起去游乐场的,是沈樱樱。
还将我俩的合照p了一颗痣,给沈樱樱做了不在场证明。
我成了撒谎精、杀人凶手。
我被父母扫地出门,走投无路求裴宣带我去做临床小白鼠,去赌新特效药能救我的命。
他却认定我在装病。
他忙着为沈樱樱准备升学宴,直接把我拉黑了。
我醒来后,裴宣第一时间向我解释。
当年他听信了沈樱樱的哭诉,以为父母会因为我更优秀,而宽恕我。
如此,两个女孩都能保住。
可我本不该有这场风波,又何须他来保护?
“沈樱樱自食其果,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终生瘫痪。”
“落落,让我用余生来赎罪,好不好?”
裴宣半跪在我脚下,眼里含着热泪。
我本名沈落落。
取名叶希,是因为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宋阿姨给我带来的希望。
“你做梦!”
熟悉的声线从侧后方传来,不用回头便以知道,宋寒声找来了。
裴宣瞬间站起来,护在我身前:“宋先生,沈樱樱中了十几种蛇毒,我作为主治医生,已经全力保住了她的命。
她入院前下肢神经受损严重,不是现代医学手段可以逆转的,希望家属理解。”
宋寒声一把拽开裴宣,半蹲在我面前,仔细看着我的眼睛。
满身的戾气渐渐化作小心翼翼的试探。
宋寒声的嗓音,又轻又哑:“叶希?”
回应他的,是我眼里的茫然。
宋寒声笃定道:“没关系,失忆而已,你总会想起来的!”
裴宣用力把我拉起来,满眼敌意:“宋先生,落落是沈樱樱的双胞胎姐姐,她身患绝症,使用了特效药后昏睡十年,绝不可能认识你。”
听见“十年”这两个字,宋寒声难得笑了笑:“我和叶希,刚好认识了十年。”
没有听他俩争执,我转身扶着走廊,往病房走。
却猛地被宋寒声抱起来。
他准确找到了我的床位。
床头放着裴宣每日都送的玫瑰。
宋寒声一把将玫瑰丢进垃圾桶,又叫管家送了更漂亮的过来。
趁着宋寒声接电话,管家警告我不要仗着这张脸,有任何妄想,否则只会是自寻死路。
“你妹妹一直都是少爷的棋子,你能从植物人状态苏醒不容易,别白白糟蹋了老天爷给你的福气。”
我揪下一大把玫瑰花瓣,撒在垃圾桶里,淡淡答:“你该劝他。”
管家长叹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宋寒声住在了疗养院,试图用叶希的生活习惯,证明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我没有赶走他。
只是默默定了一张机票。
裴宣联合护士将机票藏在托盘下,送到我面前时,被宋寒声抓了个现行。
宋寒声冷笑:“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想去瑞士取钱,可以。”
“只要承认你是叶希。”
7
我晃着喝剩的半杯维生素,无波无澜地递到他面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宋寒声习惯性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个干净,像是想到了我们从前的默契,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他笃定道:“你会承认的。”
“叶希,你只能是我的叶希!”
宋寒声的眼睛渐渐变得茫然,双腿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飞机票只是幌子。
裴宣真正送到我手里的,是迷药。
宋寒声强撑着爬过来,死死捏住了我的脚踝,眼眶赤红:“别走……”
我沉默地等着药效达到最高峰,看着他的眼皮一点点垂下,脚踝的痛感一点点消失。
鞋底轻轻一抬,便挣脱了束缚。
外面下着小雨,裴宣撑着伞生怕我淋到,自己却湿了半边身子。
他听信沈樱樱诬陷,把痛经的我一个人丢在竞赛考场外时,也是这样护着沈樱樱上车的。
“我问了沈樱樱,她说叶希是宋寒声的贴身保镖,前不久死了,宋寒声差点殉情。”
“宋寒声脑子不正常,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撒手。”
沈樱樱早知道裴宣不会原话转达,提前发送了诅咒。
【别以为裴宣和宋寒声都围在你身边,你就赢了。】
【裴宣永远会对我心软!他拼尽全力抢救我就是证据!】
【宋寒声是个神经病,明明喜欢那个老女人,非要找替身。而你,你不过是替身的替身!】
【我等着看你,在他手里生不如死的样子!】
裴宣看见了沈樱樱的诅咒,急忙解释:“我是医生,我得公平对待每一个病人。”
公平?
裴宣抢了另一个病人的血清,害得对方截肢。
管家大概是想惩罚沈樱樱,给病人家属提供援助,支持他们起诉沈樱樱和裴宣。
我冷淡勾唇:“我相信你。”
裴宣松了一口气。
仔细替我擦掉鞋尖的水痕。
在他眼里,我还是十年前仰望他、依赖他的少女。
可以轻松糊弄。
裴宣为我准备的别墅很漂亮,入住当天我就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
没有屏蔽任何人。
沈樱樱气急败坏,给我发了一大段不堪入目的小作文。
第二天一早,宋寒声在落地窗下,打得裴宣鼻青脸肿。
我冷冷地看着,没有叫停。
直到宋寒声的脸被裴信划破,他一脚把裴宣揣进水池后,仰头与我对视的一瞬间。
我突然明白过来。
我的手早已沾满血腥,哪怕换了个躯壳,也再回不到最单纯的时候了。
我,即是修罗!
宋寒声没有上来。
血液自他侧脸蜿蜒而下,像一条与他伴生的毒蛇。
“叶希,从今以后,我是你的贴身保镖!”
我漠然拉上窗帘。
抽空给沈樱樱回复了消息。
【裴宣为你拼过命吗?为了我,他刚刚差点死了。】
【他最爱的人,一直是我。】
水,还是越浑,越有意思。
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却对上了宋寒声担忧的眼睛。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裴宣呢?”
宋寒声落井下石:“沈樱樱闹自杀,裴宣去医院了。首鼠两端的男人,不值得你惦念。”
“宋先生在自我介绍吗?”
宋寒声噎住,半晌才凑过来,刻意展示着伤口。
“叶希,我疼。”
8
啪!
我照着他的伤口,用力扇了一巴掌。
他却笑了笑,抓过我的手掌,轻轻擦掉蹭上的血迹。
又给我塞了一条戒尺。
“用这个,不脏手。”
“滚。”
宋寒声捡起戒尺,狠狠打在他自己脸上。
只三下,戒尺就断了。
可他丝毫不觉得痛,只是眷恋地望着我。
“叶希,我太想你了。”
“只有看见你的眼睛,我才能相信,你没有死。”
“我不会离开你。”
“你也不能抛下我。”
宋寒声固执地守在我床边,紧紧地盯着我。
第二天,我当着他的面在果汁里加了料,递给他。
他皱了皱眉:“又是迷药?”
“毒药。”
他接过,没有犹豫就喝了个干净,却只是用力闭了下眼睛。
我加的盐。
宋寒声口腔和嘴角全是裂口,浓盐水沁入,堪比刀割。
“可以再来一杯。”
“这么喜欢自虐?”
“只要你高兴。”
“你滚远些我才高兴。”
“不行。”
宋寒声的朋友堵在了别墅外。
我出门时,刚好听见他们在谈论“叶希、沈樱樱、以及现在的我”。
“声哥是颜性恋吧?挑来挑去都是同一张脸。”
“两个沈小姐还行,叶希都和原始人……怎么声哥就恋恋不忘,还不许管家叔给办葬礼?”
宋寒声像一阵风,从我身侧刮过。
铁一样的拳头打在他们嘴上,遍地哀嚎。
“再敢说叶希一句不好,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宋寒声骂完,回头看我,像是在邀功。
可他装醉来找我那晚,已经纵容他们议论过了。
他明知这条桃色新闻只是奎爷的手段。
他明明记得,来岛上接我时,我因为改良狩猎工具,被大巫授予象征荣誉的鸟冠。
然而,他从未替我澄清。
朋友们连连讨饶,终于说明来意。
管家执意要给我办葬礼,时间就是今天。
“他找死!”
宋寒声直接抱着我上了车,油门几乎踩到底。
公墓提供的灵堂里摆满了我喜欢玫瑰,管家把我的旧衣烧了,充当骨灰放进雕了玫瑰的骨灰盒。
他苍老浑浊的眼睛落下泪来。
“小希,你被夫人带回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读书的好苗子。却阴差阳错,成了杀人的工具。”
“你的人生不该沾染腥风血雨。”
“下辈子,不要和我们这样的亡命徒搅在一起。”
“安安稳稳读书,干干净净做人。”
砰!
宋寒声一枪崩了骨灰盒,眼神阴鸷:“我说了,叶希没死,你敢咒她,我要你的命!”
管家跪了下来:“少爷,小希是为了你才得罪奎爷!你辜负她,伤害她,她却在最后关头,为了保护你,不惜和奎爷同归于尽。
求你了,给小希留点体面吧!”
宋寒声的枪抵在管家的额头上,余光却时时关注着我。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只有我承认自己是叶希,管家才能活。
反之,管家就会因我而死。
宋寒声一向固执,又残忍。
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对他自己。
我缓缓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少爷,饶了他吧。”
宋寒声蓦地笑出声来,用力把我按在怀里。
他似乎有些哽咽,言语里竟带着哭腔。
“你终于回来了。”
“我的叶希!”
9
宋寒声把戒指戴在我手上,松松垮垮的,随时都会掉下来。
曾经的我,提刀握枪,手指会比较粗。
宋寒声也意识到这一点,摘下他母亲留下的项链,穿到戒指里,重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珍重地吻了吻。
“叶希,我们结婚吧。”
“好。”
我给宋寒声安排了几个危险任务,他的下属听说后极力劝阻。
就连管家也气冲冲地找到我,质问我为什么要害他的少爷。
我淡淡答:“他以前,不就是这么对叶希的?”
宋寒声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
他留了人保护我的安全,但我还是被沈樱樱绑架了。
沈樱樱是奎爷的卧底,奎爷还有几个漏网的死忠。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他们成了沈樱樱的刀。
沈樱樱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五花大绑的我。
“你十年前就该死了,为什么要醒来?”
“醒了也不安分,还敢挑衅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叶希那么强悍的女人都斗不过我,你就是个死读书的猪脑子,还不够跟我玩一个回合!”
“叶希没能在这座悬崖摔死,就由你来补全我的遗憾吧。”
沈樱樱大笑着,命人将我推下去。
“住手!”
裴宣一个箭步上前,短刀抵在沈樱樱脖颈边:“樱樱,不要再错下去了。”
沈樱樱大惊失色:“你今天有8台手术,怎么可能……”
那只是我给沈樱樱的误导信息,让她以为没有人能坏她的好事。
但来的路上,我就给裴宣发了求救信息。
我虚弱地喊:“裴宣,救我。”
裴宣担忧回望:“别怕,我在。”
沈樱樱不情不愿地驱退了手下,悬崖边终于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裴宣解了我的绳索,愧疚地把我抱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草丛里爬出来一条毒蛇。
我故作惊慌地踢了一脚,恰好把它踢到沈樱樱怀里。
毒牙瞬间扎进了沈樱樱的手臂。
裴宣急忙松开我,去救沈樱樱。
砰!
我毫不犹豫开了枪。
轮椅的半边轮子被打掉,沈樱樱猝不及防歪倒下去,裴宣慌乱中抓住了她的手。
裴宣大概没想明白枪声从哪儿来,第一时间让我帮忙拉沈樱樱上来。
直到我转着枪,走到他面前,他才惊愕地抬头:“你怎么会用枪?”
我没有回应。
只是从草丛里又抓了一条毒蛇,捏着蛇尾,用蛇头去碰他俩抓握的位置。
逼裴宣松手。
“裴宣哥,不要放手,我会死的!这世上只有你最心疼我,你一定舍不得让我死。”
可毒蛇即将咬到裴宣的手背时。
他松手了。
悬崖下是沈樱樱凄厉的惨叫。
没有人会真的为另一个人,抛弃生命。
裴宣痛苦地爬起来,眼睛红得吓人:“沈落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阴暗狠毒?”
我将枪口抬起,对准了裴宣的额头,缓缓答:“在我沉睡的十年里。”
在那个,名为“叶希”的噩梦里。
“你要杀我灭口?”
我冷笑了一声,摇摇头:“不是灭口,是报仇。”
裴宣怒不可遏:“我守了你十年!我在宋寒声手里救你,在沈樱樱手里救你,你居然把我当仇人?
沈落落,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默许沈樱樱偷走实验室的药,以惩罚之名给我注射的时候,你的良心又在哪里?”
我身患绝症,就是被那药物破坏了免疫系统。
而所谓的惩罚,仅仅是因为我考上了北大。
沈樱樱只上了个民办,认为我在故意炫耀。
裴宣大惊失色,心虚不已:“你怎么会知道?”
成为叶希后的每一年,我都在查当年绝症的真相。
裴宣细心地扫了尾。
他怕查起来,查到他头上。
所以,当年无论我怎么哀求,他都不敢带我去试特效药。
但我依然找到了蛛丝马迹。
沈樱樱死了。
现在,该裴宣了。
10
砰砰!
我准确打中了裴宣的两个膝盖,将毒蛇丢到他身上。
都是我特意挑的,这些蛇毒专门攻击免疫系统。
“当年我被沈樱樱蒙蔽,不是有心要害你,那天我去医院找过你,可是你走了……”
“我请了长假,找了大半年,才在疗养院找到你。”
“从那以后,我就把唤醒你当成了唯一的目标。”
“你们家破产,我没管,因为我知道你恨他们误会你、抛弃你。”
“沈樱樱求我娶她,我没应,因为我知道你会生气。”
“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拉回误入歧途的沈樱樱,可为了你,我把自己变成了见死不救的恶人。”
“我已经在尽全力赎罪了,你为什么不肯给原谅我?”
“落落……”
我冷冷打断:“沈落落十年前就死了,我是叶希。”
裴宣嘴唇发紫,渐渐失去了意识。
生活平静了一个多月,宋寒声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了。
他的笑容还来不及对我绽放,管家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裴宣和沈樱樱的死上了新闻,警方查到了我身上。
宋寒声大惊失色。
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
但这一刻,我却在眼睛里读到了恐惧。
他连嗓音都有些颤抖:“叶希,你故意的?”
我从容颔首。
我为宋寒声办过不少人,从来没有留下过尾巴。
但这一次,我根本没想过扫尾。
我曾以为,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就可以彻底远离那十年的刀光剑影。
可回来后才发现,那段记忆早已刻在了我的灵魂里。
怎么也剜不去。
宋寒声果断带着我逃了。
他翻遍了心理书籍,想要导正我的自毁心理。
他绞尽脑汁回忆宋阿姨当年的手段,可用在我身上却收效甚微。
他对母亲有期待,才听得进宋阿姨的话。
但我对他没有。
我甚至,想炸了船。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好好活着吗?”
“叶希,朝我开枪。”
他把上膛的枪递到我掌心,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
脑海中又想起了宋阿姨的临终叮嘱。
或许,我才是宋寒声的劫难。
我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枪口偏转。
砰!
宋寒声坠海的瞬间,我低声呢喃:“就这么结束吧。”
我丢掉了宋寒声重新做的戒指。
船舱发出警告,即将触礁。
而我,没有偏转方向。
巨浪像极了那晚爆炸的火焰,瞬间吞没了一切。
我以为我会死,却被好心的渔民救下,在医院躺了半年。
“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吗?”医生翻着检查单。
我点点头。
电视上播放着最新的案件进展。
一位年迈的老人,自称是沈落落的长辈,提供了证据,证明沈落落被沈樱樱绑架,她的一切反击,都是正当防卫。
当初参与绑架的几个人也都承认,是受了沈樱樱的指使。
但沈落落逃亡的原因,依旧不得而知。
“好了,你可以出院了。”
我迎着日光走在林荫道上,突然被一个狂奔的男人撞飞了遮阳伞。
我弯腰去捡,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男人的眼眶渐渐泛红,喉结滚动,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到头来,却憋出一句:“对不起。”
我没有说“没关系”,只是捡起来伞继续往前走。
他却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跟你交个朋友,我姓宋,你呢?”
“不记得了。”
“没关系,能轻易失去的记忆,都是你本来就想忘记了。我也失忆过,恨不得自己永远沉浸在那片单纯的时光里……”
“我不喜欢你,更不想跟你交朋友,请你不要缠着我。”
我决然转身。
宋寒声,我们不要再见面。
更新时间:2025-10-01 23:4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