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高晟的消息。
【信托文件有漏洞。】
【这个离岸信托的设立,涉嫌规避国内的外汇管制。】
【本身就是违规操作。】
【我们可以向监管机构举报,申请冻结信托。】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有了底。
上午,我接到了房产中介的电话。
“林女士吗?您先生委托我们出售的房子。”
“今天有客户想看房,您看方便吗?”
“不方便。”
我直接拒绝。
“那套房子,我不卖。”
挂了电话没多久,程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林俏,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充满了怒火。
“你阻碍我进行资产优化配置。”
“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我只知道,那是我的房子。”
“你的房子?”
他冷笑。
“很快就不是了。”
“我已经跟买家谈好了价格,定金都收了。”
“你今天不同意,明天我就会向法院提交申请。”
“强制执行,以你‘精神状况不稳定’为由。”
电话那头传来程雪的声音。
“哥,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找两个医生上门给她做鉴定!”
我挂断了电话。
下午,我正在建筑事务所和同事讨论一个新项目的设计图。
前台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人找我。
我走到门口,看到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们身后,站着程强和程雪。
程强走上前。
“薇薇,别怕,这是张医生和李医生,精神科的专家。”
“他们来是想和你聊聊天,帮你做一下心理疏导。”
程雪也跟着附和。
“是啊嫂子,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们都担心你。”
我看着他们,觉得恶心。
事务所的同事们都围了过来,窃窃私语。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两位医生。
“请问,你们有我的问诊授权吗?”
“有相关的法律文书,证明我需要被强制鉴定吗?”
两位医生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开口。
“我们是受程先生委托,来……”
我打断他。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任何合法手续。”
“就想对我进行精神鉴定?”
“你们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程强的脸色变得难看。
“林俏,我这是为你好!”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刺猬一样,这不是正常的情绪!”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程强,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精神病。”
“你如果再骚扰我,骚扰我的同事和我的工作。”
“我就报警。”
我又转向那两位医生。
“还有你们二位,我会向你们所在的医院和卫健委投诉。”
“非法行医,违背职业道德。”
两位医生脸色一白,立刻向程强告辞,匆匆离开了。
程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
“林俏,你等着!”
他拉着程雪,狼狈地走了。
一场闹剧收场,但事务所里已经议论纷纷。
合伙人老张把我叫到办公室。
“林俏,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今天这事,影响很不好。”
“已经有客户打电话来问。”
“我们公司的合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了。”
我心里一沉。
程强这是要毁了我的事业。
晚上,我收到了高晟的第二条消息。
【查到了,你丈夫的越野车。】
【是用你公司的名义做的经营贷。】
【贷款合同上,也有你的伪造签名。】
【他涉嫌骗取贷款。】
我看着这条消息,拨通了程强的电话。
“程强,我们谈谈。”
他似乎正在气头上,声音很冲。
“没什么好谈的,你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是吗?”
我声音平静。
“那银行的传票,不知道谁会先收到。”
“你用我的公司骗贷三百万,这事。”
“你想怎么‘成本核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6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程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
我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第一,把那辆车的贷款还清,解除我公司的担保。”
“第二,撤销那个《房产全权委托授权书》。”
“第三,把辰星一号信托里,属于我的资产。”
“全部还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他粗重的呼吸声。
“不可能!”
他吼了出来。
“信托里的资产,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是吗?”
我轻笑一声。
“高律师已经向银监会提交了举报材料。”
“关于你利用离岸信托,非法转移境内资产的事。”
“程强,你猜,是你的信托先被冻结。”
“还是你的人先进去?”
又是一阵死寂。
我知道,我击中了他的要害。
对他这种人来说,钱就是命,自由更是。
“林俏,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是你先做绝的。”
我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当你为了省一点空调费,看着我中暑而无动于衷时。”
“当你想把我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时。”
“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挂断电话,给高晟发了消息。
【他会妥协的,准备协议吧。】
高晟很快回复:
【好。】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
第二天,我没有等来程强的妥协。
却等来了银行的催款通知。
我公司的对公账户,因为“担保人涉及重大诉讼”,被临时冻结了。
一笔即将支付给材料供应商的款项,无法转出。
供应商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林总,怎么回事?说好今天付款的。”
“再不付款,我们下一批材料可就停供了!”
我立刻明白,这是程强的反击。
他动用了他在金融圈的关系。
他想通过掐断我公司的现金流,来逼我就范。
我立刻给银行的客户经理打电话,对方却支支吾吾,只说是“例行风控”。
合伙人老张冲进我的办公室,满脸焦急。
“林俏,到底怎么回事?账户怎么被冻结了?”
“好几个项目都等着这笔钱开工呢!”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响了。
是程雪。
她发来一张照片,是程强和几个银行高层在酒桌上的合影。
照片里,程强举着酒杯。
配文是:
【我哥说了,想解冻账户,就乖乖回家签字。】
【别给脸不要脸。】
我攥着手机,指尖都在抖。
老张看着我的脸色,叹了口气。
“林俏,要不……你先服个软?”
“公司几十号人,都等着发工资呢。”
“项目要是停了,违约金我们赔不起。”
我靠在椅子上,感到一阵疲惫。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踢了我一下。
我摸着肚子,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市规划局的网站。
我输入了我们那套房子的地址。
然后,我调出了那块地的历史规划图纸。
那是我爷爷留下的图纸。
他是国内第一代建筑师,这套房子,是他亲自设计的。
在图纸的备注栏里,我找到了一行被忽略了很久的小字。
【本地块含历史建筑保护契约。】
【任何改建、交易,需经全体产权继承人同意。】
【并报备历史建筑保护办公室。】
而我,是我爷爷唯一的产权继承人。
程强想卖掉这套房子,不仅需要我的签名。
还需要一个他永远也拿不到的批文。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市历史建筑保护办公室的电话。
7
电话接通后,我详细说明了情况。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非常重视。
“林女士,您放心,这属于典型的违规操作。”
“我们会立刻向房管局发出限制交易函。”
“任何人都无权在未经您和我们办公室许可的情况下。”
“出售该房产。”
挂了电话,我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
程强最大的筹码,失效了。
接着,我给高晟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发现。
高晟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林俏,你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夫妻财产纠-纷了。”
“程强伪造签名,试图出售受保护的历史建筑。”
“这可以构成刑事案件了。”
“我们可以告他‘合同诈骗罪’。”
“再加上骗取贷款罪,两罪并罚,足够他喝一壶的。”
我没有丝毫犹豫。
“告。”
当天下午,高晟就向法院提交了诉状,并向公安局报了案。
程强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安抚供应商的情绪。
“林俏!你竟然敢报警!”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暴怒。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我的事业,我的人生,都会被你毁了!”
“那你毁掉我的人生和事业时,想过后果吗?”
我反问。
“那不一样!”
他喊道。
“我是男人,我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的长期利益!”
“包括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也是为了这个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
“程强,收手吧。”
“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给我,我们好聚散。”
“你做梦!”
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公司先倒闭,还是我先进去!”
他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要开始最后的疯狂了。
果然,第二天,网上开始出现一些帖子。
【知名美女建筑师疑似婚内出轨,并患有严重精神疾病。】
【扒一扒建筑圈的所谓才女,如何将丈夫资产占为己有。】
帖子里,把我描绘成一个水性杨花、贪得无厌的女人。
还附上了几张我“情绪失控”的照片。
那是我和程强争吵时,他偷拍的。
甚至还有一张,是我在医院孕吐后,脸色苍白地扶着墙的照片。
被他们配文为【毒瘾发作,神志不清】。
下面,是无数不堪入目的评论。
程雪的微信也发了过来,是一张她和程强的合影。
两人笑得灿烂。
【嫂子,网上都传遍了,你还好吗?】
【我哥也是太爱你了,才会被你伤得这么深。】
【女人啊,还是得安分守己一点。】
我公司的电话被打爆了。
合作方要求解约,项目被紧急叫停。
老张的头发都快愁白了。
“林俏,再这样下去,公司真的要完了。”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
我低估了程强的无耻。
他不仅要钱,还要我身败名裂。
我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那是我大学时的学长,现在是一家财经媒体的主编。
“师兄,我需要你帮个忙。”
“我有个独家新闻,关于一个基金圈风控总监。”
“如何将妻子的资产掏空,你感兴趣吗?”
8
财经媒体的效率是惊人的。
第二天,一篇名为《“成本核算”到极致的婚姻:一个金融精英的资产侵占术》的报道,引爆了整个金融圈。
报道披露了程强如何通过信托协议、伪造签名等手段,一步步将我的婚前财产和公司资产据为己有。
里面附上了高晟提供的所有证据链。
包括那份漏洞百出的离岸信托协议,伪造签名的贷款合同,以及他试图非法出售历史保护建筑的证据。
报道没有提及我的名字,只称我为“知名建筑师L女士”。
但所有细节,都指向了程强。
文章的最后,附上了一张Excel截图。
那是程强做的“家庭能耗KPI考核表”。
我中暑那天,想开空调而被拒绝的事情,被清晰地记录在案。
【事件:L女士申请开启空调。】
【处理结果:驳回。】
【理由:超出本月能耗指标,将导致家庭运营成本上升0.03%。】
这篇报道,像一颗炸弹,把程强的精英面具,炸得粉碎。
他所在的基金公司,立刻成立了内部调查组,对他进行停职调查。
银监会和公安局的调查也全面展开。
他之前动用关系冻结我公司账户的那些银行高层,纷纷与他划清界限。
我公司的账户,当天下午就解冻了。
我接到了程强的电话。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疲惫和恐惧。
“林俏,算你狠。”
“我们见一面吧,把事情了结了。”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眼下是黑眼圈。
他把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推到我面前。
协议上,他同意放弃所有财产,净身出户。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看着我,眼圈发红。
“让你那个律师,撤诉。”
“只要不留案底,我以后还能东山再起。”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时,程雪冲了进来。
她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仇人,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林俏你这个毒妇!”
“你把我哥害得还不够惨吗?”
“我哥哪里对不起你了?”
“他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倒好。”
“在外面勾结野男人,还要把他送进监狱!”
她的声音引得咖啡馆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我端起面前的冰水,直接泼在了她的脸上。
世界瞬间安静了。
程雪愣住了,水珠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妆都花了。
“第一,你哥花的每一分钱,都写着我的名字。”
“第二,我没有出轨,那些照片是你们恶意诽谤。”
“第三,把他送进监狱的,不是我。”
“是他自己的贪婪和无耻。”
我站起身,看着程强。
“协议我签,但诉讼,我不会撤。”
“你对我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应该付出代价。”
我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身后,传来程雪的尖叫和程强的嘶吼。
我走到阳光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真蓝。
9
最终,法院开庭。
程强因合同诈骗罪、骗取贷款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他名下所有资产,包括那辆越野车,全部被法院拍卖,用于偿还银行贷款和各项罚金。
他构建的“家庭信托”,也被认定为非法资产转移工具,予以撤销。
开庭那天,我没有去。
高晟告诉我,程强在法庭上痛哭流涕,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是为了“家庭资产的保值增值”。
他的父母也去了,在法庭外哭喊,说是我这个“恶毒的媳妇”毁了他们的儿子。
程雪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篇长文,控诉我的“罪行”,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哥哥奔走呼号的可怜妹妹。
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最终的判决。
尘埃落定后,我把那套承载了太多回忆的房子挂牌出售了。
因为是历史保护建筑,接手的人不多。
最后,一个同样是建筑师的年轻夫妇买了下来。
他们说,他们非常崇拜我爷爷的设计,承诺会好好保护这栋房子。
签约那天,女主人握着我的手说:
“林女士,谢谢你,把这么好的作品交给我们。”
我笑了笑:
“是它找到了新的好主人。”
卖掉房子后,我在离我父母家不远的一个新小区,买了一套平层。
装修是我亲手设计的,有一个宽敞明亮的婴儿房。
我还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大大的衣帽间和一个阳光书房。
家里的中央空调,我设置了恒温26度,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我的建筑事务所,因为这场风波,反而名声大噪。
很多人佩服我敢于和不公抗争的勇气,几个大的地产项目主动找上门来合作。
公司走上了正轨,我给所有员工都涨了薪水。
合伙人老张开玩笑说:
“林俏,你这不叫离婚,叫资产重组啊。”
我笑了。
对他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资产重组。
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新生。
几个月后,我的儿子出生了。
七斤二两,很健康,哭声洪亮。
我给他取名“安安”,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
赵静和高晟来看我。
高晟已经从我的代理律师,变成了我的法律顾问,偶尔也成了可以一起喝一杯的朋友。
他抱着安安,逗着他玩。
“这小子,长得像你,清秀。”
赵静在一旁打趣:
“高律师,你这算是提前看未来岳父的眼神吗?”
高晟闹了个大红脸。
我抱着孩子,看着窗外的阳光,觉得生活从未如此安宁和美好。
五年后。
我带着安安去公园玩。
在公园门口的保安亭,我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保安服,头发花白,背也有些驼了。
是程强。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眼神躲闪,下意识地想把脸转过去。
安安好奇地问:
“妈妈,那个叔叔是谁呀?”
我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说:
“一个……曾经算错了账的会计叔叔。”
程强站在保安亭里,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我们。
午后的阳光很热,他额头上全是汗。
保安亭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小的电风扇,转着。
我牵着安安的手,走进了公园。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风吹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抬头,看着天空。
我终于明白,人生最昂贵的成本,不是电费,不是资产折旧。
而是失去爱与被爱的能力,是在无尽的算计中,丢失了作为人的温度。
而我,带着我的孩子,正走在一条温暖而光明的路上。
更新时间:2025-10-01 23:46: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