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当我出现在校门口时,我妈的哭声瞬间拔高。
她伸出手指着我,对围观的人喊道:
“大家看!就是她!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她还有脸出来!”
林天赐也立刻冲我吼道:“林盼娣!你还有没有人性!妈都被你气病了,你还想怎么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的辅导员跟在我身后,脸色愈发难看,他压低声音对我说:
“林盼娣,不管怎么样,先给你妈道个歉,把人劝走再说!”
我没有理他,只是径直走到了我母亲和弟弟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砖头。
这是九十年代非常罕见的物件,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那个黄老板的特殊渠道里淘来的录音设备。
我按下了播放键。
“你看看,你弟弟多有出息!再看看你呢?在工厂拧螺丝,一个月能挣几个钱?我跟你说,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算是完了!”
“你立刻!马上!把你的工资卡寄回来!然后去跟你们工厂的工友借钱!你这个废物!我真是白养你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一段段清晰的录音传了出来。
人群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错愕。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瞬间由红转白。
这还没完。
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凭证。
“这是我的助学贷款合同,上面有学校的公章,证明我的学费是国家借给我的,不是家里出的。”
“这是我的国家一等奖学金证书,证明我在学校努力学习,没有虚度光阴。”
“这是我所有勤工俭学的收入证明,每一笔都记录在案,证明我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最后,我拿出了一份从工商局打印出来的林天赐那个“潮流服饰店”的注册信息。
“这份文件,是林天赐先生公司的工商信息。上面清楚地写着,公司法人是林天赐,合伙人是他的朋友张伟,注册资金两万块,从头到尾,跟我林盼娣,没有一毛钱关系。”
“至于他欠的债,供应商的合同上,房东的租约上,签的都是他林天赐的名字,谁欠的债,谁还钱,天经地义。”
我收起所有文件,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我母亲的脸上。
“现在,你还想演下去吗?”
母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人群的注视下,她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得粉碎,只剩下狼狈和羞耻。
林天赐见状,恼羞成怒地嘶吼一声“我杀了你”,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想抢夺我手里的证据。
但他还没碰到我的衣角,就被反应过来的学校保安直接一脚踹翻,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最终以他们母子俩的彻底溃败而收场。
我看着被保安拖拽着、像条死狗一样的林天赐,和瘫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母亲,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7
他们的事迹传回了我们的老家。
这一次,他们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听说了吗?刘梅带着儿子去大学闹,结果被那个大女儿当场拿出证据打脸,录音都放出来了!”
“我的天,太丢人了!逼女儿退学打工,供儿子败家,现在还想去讹人?”
“这种妈,简直是蛇蝎心肠!还有那个林天赐,自己没本事,还赖他姐,真不是个东西!”
原本还对他们抱有一丝同情的亲戚,彻底断了联系。
催债的人上门更勤了,甚至有人直接住进了我们家,扬言不还钱就不走。
他们,真正地走投无路了。
被赶出学校后,他们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我租住的那个城中村附近徘徊。
他们不敢再来学校闹,就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我进行最后的亲情绑架。
他们不知道我换了住处,只能通过各种方式打听我的消息。
他们开始用不同的公共电话,给我宿舍打骚扰电话。
我一概不接,让室友直接挂断。
他们开始给我写信,一封接一封地塞到我们学院的信箱里。
信的内容,一开始是恶毒的咒骂。
发现咒骂无效后,又变成了忏悔。
“女儿,是妈妈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妈妈这一次吧,妈妈给你跪下了。”
“女儿,你爸爸走得早,妈妈一个人拉扯你们姐弟俩长大,真的不容易,你就看在你死去的爸爸份上,拉你弟弟一把吧!”
再后来,见我依旧不为所动,他们开始装病,上演苦肉计。
“女儿,妈妈病了,病得很重,可能快要死了,临死前,妈妈就想再见你一面,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弟弟林天赐也发来了短信,说他已经改过自新,在工地上搬砖,只求我能原谅他,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一概不理,一概不回。
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学业和事业上。
期末考试,我拿了全系第一。
我的电脑小店,靠着过硬的技术和信誉,生意越来越好。
我的生活,蒸蒸日上。
而他们,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8.
见软的不行,他们竟然找到了我父亲那边的亲戚。
我父亲是个孤儿,没什么近亲。
只有一个关系很远的远房大伯,在村里德高望重。
一天,这位我只在父亲葬礼上见过一面的大伯。
竟然千里迢迢地来到了我的大学。
他没有指责我,只是叹着气,说我父亲是个多么善良、多么顾家的人。
“盼娣啊。”
大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妈是做错了,但她终究是你妈,你爸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们母女反目成仇,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就当可怜可怜她,给她一条活路吧。”
我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了。
如果我连这位大伯的面子都驳了,那我“不孝”的名声,恐怕真的要坐实了。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眼里甚至挤出了几滴“委屈”的泪水。
在大伯的“调解”下,我“心软”了。
我答应,会给母亲和弟弟一条“活路”。
我没有跟他们见面,而是通过大伯转达了我的决定。
我答应,每个月会给母亲一笔“生活费”。
钱不多,两百块。
但在当时,猪肉也就两块多一斤,也够她花了。
刚好够他们在小县城,租个小房子,剩下的钱,保证他们饿不死。
我还“原谅”了弟弟林天赐,并且非常“仁慈”地给他指了条“明路”。
我告诉大伯,我一个做生意的朋友最近在省城新开了一家物流公司,正在招人。
我可以介绍林天赐去当卸货工人,虽然辛苦点,但只要肯干,未来很有发展。
母亲和弟弟通过大伯得知我的决定后,简直喜出望外。
他们以为,我终究还是那个“软柿子”。
拗不过亲情和世俗的眼光,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母亲拿着我托大伯转交的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立刻从那间被债主霸占的破屋子里搬了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的趾高气昂。
她对那些曾经嘲笑她的邻居说:“看见没?我女儿还是心疼我的!她现在在大学里出息了,以后有我享福的日子!”
弟弟林天赐也一扫之前的颓丧,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去打工,而是我去给他铺路。
他甚至已经开始做起了当上物流公司主管,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对我的言听计从感到志得意满。
他们不知道。
我给他们的每一分钱,在我汇出去之前,都通过我委托的一名律师,做好了一式三份的公证。
公证的性质,不是“赡养费”。
而是——“有偿借贷”。
每一笔钱,都有他们的“借款人”身份证明——那就是他们当初为了讹我,闹到学校时,被无数人记录下来的亲属关系。
而利息,我设定的是法律允许的最高上限。
他们更不知道。
那家所谓的“朋友的物流公司”,实际上,是我用我那间电脑小店赚来的钱,联合其他几个合作伴,共同入股创立的。
我是那家公司,一个不露面的,小小的股东。
我给林天赐指的确实是一条“明路”。
一条用他自己的血汗来为我的事业添砖加瓦。
同时替他自己“还债”的明路。
9
时间一晃就是几年。
时光飞逝,时代也在飞速发展。
我顺利地从大学毕业,并且在毕业之前。
就已经将我的事业版图,从一个小小的电脑店。
扩展到了一家初具规模的互联网科技公司。
我抓住了互联网兴起的第一波浪潮,靠着精准的眼光和超越时代的技术知识,我的公司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崛起。
毕业后第二年,我因为一个创新的互联网项目,成功拿到了第一笔千万级别的风险投资。
公司走上了快车道,我也从一个贫穷的大学生,一跃成为了媒体口中的“青年企业家”、“行业新贵”。
母亲和弟弟在电视上看到了我的采访,眼睛都绿了。
那一刻,他们被压抑的贪婪轰然爆发。
他们觉得,他们苦尽甘来的日子,终于到了!
他们买了两张来我公司所在城市的火车票。
然后,冲到了我公司楼下。
“让林盼娣出来见我!我是她妈!”
我妈刘梅,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大红连衣裙,画着拙劣的浓妆,对着前台和保安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看清楚了,这家公司,未来有我一半!你们现在对我客气点,不然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弟弟林天赐,则穿着一件山寨的名牌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学着电视里老板的样子,背着手,对着公司的前台小姐颐指气使,指指点点。
他们的丑态,引来了所有人的侧目。
助理通过内线电话向我汇报时,语气里充满了为难和厌恶。
我坐在顶层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两个小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他们上来。”
我平静地对助理说。
“请他们到最大的那个会议室,上最好的茶。”
助理愣了一下,但还是忠实地执行了我的命令。
很快,母亲和弟弟就被请了上来。
他们走进那个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装修豪华的会议室时,眼睛里迸发出贪婪而炽热的光芒。
“女儿!我的宝贝女儿!妈终于见到你了!”
我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
“妈就知道你最有出息!你受苦了!以后妈来照顾你!公司这么多事,你也该找个贴心的人帮你管管账,妈最合适了!”
“姐!”
林天赐也挤了过来,一脸谄媚的笑。
“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不能亏待自己人啊!我觉得公司副总这个位置就不错,我肯定能帮你把公司管得妥妥帖帖的!
“对了姐,我听说你们公司高管都配车,我也不挑,先来一辆那个……大奔就行!”
他们一唱一和,迫不及待地开始瓜分我的财产,畅想未来的好日子。
母亲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要我在这个城市最贵的富人区给她买一栋大别墅。
弟弟则在一旁盘算着,要公司的股份和分红。
他们在我面前,上演着一场荒诞至极的独角戏,仿佛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理所应当该拥有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直到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用一种期待的、不容拒绝的眼神看着我。
我才缓缓地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文件,推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我妈疑惑地拿起其中一份。
“我们公司的股权分配协议吗?”林天赐则兴奋地去拿另一份。
但当他们看清文件上的标题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第一份文件,是法院的传票,以及后面附带的一份厚厚账单。
账单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从四年前开始,我每个月“借”给他们的那从两百涨到五百的生活费,
以及按照法定最高利率计算出来的、一笔高得吓人的复利利息。
账单的末尾,还有一份律师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公证文件。
第二份文件,是我授权我的法务部门,全权收购了当初追讨林天赐债务的那几家供应商和房东的全部债权的文件。
上面有所有债权人的亲笔签名和公司公章。
我看着他们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平静地开了口。
“现在,我才是你们最大的债主。”
“你们住的房子,吃的每一口饭,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借』给你们的。现在,四年过去了,连本带利,该还了。”
“另外,林天赐先生,你当初欠下的那些债务,现在也全部转移到了我的名下。加上利息,总共是二十七万三千六百块,限你三天之内还清。”
10.
母亲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想骂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眼珠一翻,直挺挺地瘫倒在了地上。
弟弟林天赐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抱着我的腿哀嚎: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是我亲姐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饶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磕头了!”
他一边说,一边真的在大理石地面上,一下一下地磕着响头。
我厌恶地踢开他的手,站起身。
背对着他们,看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
“我不会让你们去坐牢,更不会让你们死。”
“我会让你们活着。”
“用你们的下半辈子,去工作,去打工,去还清欠我的每一分钱。”
我会派人监督你们,保证你们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剩下的都要用来还债。”
“我会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你们当初,想让我过的那种,暗无天日、永无出头之日的生活。”
“我的财产,你们一毛也得不到!”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身后,是我母亲悠悠转醒后,那绝望到极致、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林天赐如同困兽般的哭喊。
“林盼娣!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姐!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我关上了会议室厚重的门,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身后。
走廊尽头,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温柔地照在我的身上。
很暖。
前世被活活打死时的冰冷,被野狗分食时的恐惧,和这一世所有的隐忍和筹谋,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阳光彻底驱散了。
我的复仇,不是让他们死。
而是让他们在我为他们精心打造的地狱里,永无止境地活着。
更新时间:2025-10-02 00:08:14